库布里克二姑妈

离婚的体质(3)

· ooc和私货缺一不可



离婚的原因?

 

金晨这两天都在为这个问题困扰。白天一切如常,例行的核酸,照旧地吃饭,偶尔的工作和交谈。可到了晚上,被不断重播的画面就会出现在大脑皮层活跃的神经上。

 

真是可笑,离婚又不是自己提出的,但现在自己仿佛失去了任何选择权,只有一种被通知和被接受的局面。李一桐就像是拿到了一张通往自由的通行证,没人可以为此批判她,甚至还会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对美好品德的嘉奖——忍耐了与你的婚姻,多么难能可贵,经过这般磨难也到了该解放的时候了。耶和华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与你同在,保佑你活出全新人生。

 

夜风微凉,金晨穿了件灰色的针织开衫,趴在阳台上一边喝着冰可乐,一边看着这座城市远处暗了又亮的星星点点,她侧过脸抬起疲倦的双手,将垂在脸上的头发拢至耳后,长久地凝视着远处停滞的交通要道和黄色的封锁路障。

 

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——被动,自己永远在被动。

 

为什么会这么坦然地被置于到了被动的位置上?如果说被通知离婚的自己理所应当是这段婚姻的罪人,那对方真的是毫无污点的圣人了吗?

 

她有时候觉得李一桐是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,又是不甚了解的陌路人。当然,人类都无法真正有把握了解自己,又何谈足够了解他人。所以更多的时候,金晨总会错觉对方像是温柔的猎手,自己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被眷养在其所属地的猎物,有意无意地总想以种种越界的事宜去揣摩她的底线,可结果无一例外,都将会被李一桐一概笑纳。

 

最初当然是好事,金晨乐得自在,可久而久之,够不着配偶底线的错觉会带来一种令人惶恐的不安。其不安之处在于这究竟是出于信任自己的不在乎,还是根本已经不用在乎。

 

现在想想,其实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被动的位置上,主导的人一直都是李一桐。相识的时候,察觉爱恋的时候,长大成熟的时候,就连离婚也是。自己永远慢了一拍,在别人已经提前准备抽身而去的时候,自己还在原地,只能落得个收离婚协议书的下场。

 

“想什么呢?”

 

不知道什么时候,李一桐也走到了阳台。她刚洗完澡,披着一件白色的浴袍,侧着头拿着干发巾擦拭着头发。

 

“在想之前我们吵架的时候还挺体面。不知道是不是演员当久了,面部表情管理出色,我们好像都没在对方面前表现过歇斯底里的丑态。”

 

“事隔好几个月才在来复盘这事儿,是不是有些晚了,还是觉着自己那天没发挥出十成功力?”

 

金晨自问在李一桐这儿,嘴上是占不到什么理儿的,换做平时还能上手欺负一下以泄心头之恨,现在也只能一笑泯恩仇。她无奈地笑了笑,习惯性的接过李一桐的干发巾,帮她擦着头发。

 

李一桐又把头发剪短了,锁骨上面一点的位置,露出了漂亮得惊人的下颌线,而她看着自己说话的浅棕色眼睛暧昧又温顺,带着些可以轻易捕捉的缱绻。金晨放肆自己在她裸露出的皮肤上来回梭巡,上面有熟悉的沐浴露驻留过的味道,是了,这是她们还被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确切证据。

 

“没有,就是想起来了而已。”

 

说起来,一切的开端都似乎从那只签文开始的。

 

早几年金晨开始信佛,一年之中总会抽空去寺庙抄抄经问问道,李一桐虽然不信这些,但如若有必要也会陪同金晨一块,毕竟尊重伴侣信仰,也是建设和谐婚姻关系的重要基石。

 

在结束上一部电影的拍摄后,金晨又准备拉上李一桐照例准备去朋友介绍的寺庙拜拜。那里香火很盛,因求姻缘灵验而闻名,每日都有众多善男信女敬奉朝拜,心诚则灵,还愿者无数。

 

不料她俩抽到一只下签,正发愁的时候,那小师傅看她眼熟面善,特意双手合十前来为她答疑解惑——“关系分东,有了某种契机,有急骤转变之者,须耐心待之。施主如果是求姻缘的话,需要小心慎行把握这段关系的走向,不要因为变化而导致矛盾裂痕,待时之时,自有合成之日。”

 

现在想来那像是某种序章,被安排在激昂协奏曲前面的几个小节,之后便是朝着被设定好的章节继续行进下去。从寺庙回来后,矛盾好像就没停止过,小到家居日常衣服没叠碗没洗,大到表演方法艺术追求地球环保,处处不顺心,事事在挑刺。

 

在婚姻这段看似紧密的关系中,开始不断地出现曾经被隐藏的、被视而不见的细小缺口,那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、无法被修补的裂缝,最后连身处在这段关系之中的两人也逐渐疲惫和厌倦了。

 

金晨有时候会想,要是那天不去那个寺庙就好了,命运的手就不会在这么多段婚姻里挑上她们,进入一段互相拉扯的折磨体验中。而至于那场让她们几个月没联系的冷战,现在听来则更像一场无稽之谈。

 

“她明知道我和那个演员之前有过节,之前一起上节目表现得相亲相爱就算了,还给她参加的节目打call,这不是成心让我不舒坦?”

 

后悔自己多嘴问起此事的朋友此刻只能陪笑,“是是是,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。”

 

“有必要吗,都是一个圈子的,抬头不见低头见,公事公办罢了。你说她是不是记仇还幼稚,这么久了,这炮仗性格改窝里横了?”

 

另外一边李一桐的好友也只能讪笑,“是是是,这事儿是她做得不妥,还是太小孩心性了。”

 

再加上李一桐正好接了个新剧奔赴深圳,这场等待胜负的争吵便拉锯成了长达好几个月的冷战。李一桐自问在婚姻中不是依附他人的角色,金晨也拉不下面子,等到再次联系的时候,契机不是和解,而是离婚。

 

为此,金晨知道李一桐在等她一个解释。但事实上,这又显得苍白无力,在一个矛盾被解开后,又即将迈入下一个矛盾里,她徒然地意识到现在已经落入莫比乌斯环的无限循环。

 

念及此处,她给李一桐指了指远处的封锁线,“你说七天之后会解封吗?也许是七天又七天,进入一种循环。”

 

“其实就算解封了,外面的世界已经早就不一样了,有什么正在悄悄改变,偏离了正常运行的轨道。就连我们也是一样。”

 

金晨看着李一桐的侧脸,这又是一个她没办法反驳的论点。

 

此时不知道从哪家窗沿的缝隙中传来信徒宣讲的话语,他声音激昂,情绪高涨,在犹如末日般诡静的夜里显得强而有力。

 

他在宣告世界末日到来,灵魂因忏悔得到拯救,创世第七日的景象,天使降临,太阳湮灭,曼德拉草的汁液,猛虎的脂膏,脚后跟的印记,玫瑰的十字架,海潮的暴乱,词汇的切割。

 

她们俩沉默着听了听,尽是一些令人不安的事。


直到金晨悄悄牵住李一桐,用手指沿着她的手背回划安抚,带来一丝松弛的意味。而像是被这股松弛冲昏了头,金晨这才下定决心对李一桐说,“趁气氛刚好,我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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